小丑樂手與薩克斯風手

《小丑樂手（薩克斯風）》作為布菲最受推崇符號的史詩般宏大再現，代表了藝術家對小丑這一標誌性主題的巔峰創作，畫作尺幅驚人，長寬均逾兩米。創作於1991 年，這幅精湛絕倫的雙小丑畫像是迄今為止拍賣場上所見最為超群拔萃、氣勢雄偉的小丑主題畫作，作品出自藝術家同年創作的著名系列《小丑樂手》，該系列於1992 年在巴黎穆倫斯·葛尼爾畫廊展出。小丑形象最早於 1950 年中期出現在布菲筆下，而《小丑樂手（薩克斯風）》作為對這一重要主題的大膽回歸，以歷史畫作般的宏偉氣魄繪製而成，將這位年輕藝術家再次 推向全球藝壇的聚光燈下。二十世紀早期的大師們已然熱衷於創作小丑主題， 從圖盧茲－勞特累克到夏加爾再到畢加索無一例外。布菲繼承前輩，又重新定義、再次發掘了這一主題，使之成為自己最廣為流傳、備受推崇的標誌性符號， 更在隨後幾十年的藝術生涯黃金時期持續探索這一主題。

布菲出生於巴黎，年僅十五歲時就進入巴黎國立高等美術學院學習，很快便在法國藝術界嶄露頭角，成為最受關注的具象畫家之一。1947 年，在他的首次個展上，巴黎現代藝術國家博物館便購入他的一件靜物畫作為館藏，而一年後，年僅二十歲的他便被授予聲譽卓著的評論家大獎。布菲如此年紀輕輕便享負盛名，其成名之迅速可謂前所未見，歷史上僅有藝術大師巴布羅·畢加索能與之相比，與他同時期享譽全球的均為赫赫有名的人物，諸如名模女星碧姬·芭鐸和時尚設計師伊夫·聖羅蘭。正如現代藝術博物館總監法布里斯·赫戈特在2016 年舉辦布菲回顧展時所說，「世上從未有一個藝術家像布菲一樣在世時便享負 盛名… … 我們可以將他與當今的傑夫· 昆斯或村上隆相提並論， 但二位都不及布菲這樣譽滿全球。」（引自《紐約時報》，2016 年10 月20 日）。布菲於1955 年被《藝術知識》藝術鑒賞雜誌選為法國最偉大的戰後藝術家之一， 進一步鞏固了他的卓著聲譽。

在這意義重大的1955 年裡，布菲開始廣泛深入探索巡迴馬戲團這一主題，為小丑、空中飛人、動物表演和雜技演員創作肖像畫。畫中人物面色悲慘，愁容密佈，與他們誇張的妝容和華麗的服裝形成強烈對比，徹底顛覆了人們傳統認知中，馬戲團作為一種帶來歡笑、令人捧腹的娛樂形式。自二十世紀初開始， 大師們開始探索小丑這一主題，尤其是夏加爾和畢加索，均將小丑角色視為自我形象的投射，藝術生涯的隱喻和所擔職責的挑戰。布菲的闡釋亦與大師們不 謀而合，對他來說，小丑是一種化身，與他早期的自畫像在表現形式上遙相呼應，通過創作小丑畫像，布菲深入探索人類現狀，探索他筆下人物的真實情感品質與其社會構建的面具之間的對比，引人深思。

創作於1991 年的《小丑樂手（薩克斯風）》代表了布菲藝術生涯成熟時期的巔峰水準，是一件集大成的非凡鉅作，此後他更創作了集中呈現這一主題的《小丑樂手》系列，影響深遠。這一組出類拔萃、色彩繽紛的系列作品，每件都以宏大的尺幅聚焦了若干位樂手進行各式表演，一改布菲早期黑白單色的小丑畫像風格，以鮮艷有力的色彩一掃先前昏暗陰霾的色調。《小丑樂手（薩克 斯風）》以充滿自信、宏偉堂皇的尺寸描繪了異乎尋常、別具一格的一對滑稽搭檔。他們巨大的鞋子、精緻的濃妝、鮮豔的服飾，配上不太協調的帽子，無 一不引人注目，可以想象，他們手中演奏的樂器定然音量驚人，大膽出格。薩克斯演奏者心不在焉的表情彰顯了他身兼小丑角色充滿矛盾的二元性，當他凝視舞台對面的搭檔時，他愁容滿佈的表情與舞台上明亮的服裝、俏皮的表演性質格格不入。對比之下，舞台右手邊的女性小丑正洋溢微笑，興高采烈地放聲歌唱，與觀眾互動，讓這對組合充滿了動態多元的悖論。

小丑形象在《小丑樂手（薩克斯風）》一畫中成功回歸，標誌著這一題材對於布菲一以貫之的重要性及深遠意義。儘管小丑形象在其藝術生涯中不斷變化， 它依然作為內在感情世界與外在形象矛盾衝突的重要象征。這樣充滿矛盾的二 元性實則代表了一種疏離感及荒謬感，與充斥著社交媒體與明星效應的現今社會依舊息息相關，有其深刻意義，與布菲所處的年代、所經歷的超級明星效應可謂是別無二致的平行宇宙。小丑形象持續出現在當代藝術家筆下，諸如班克斯、彼得·多伊格和喬治·康多都曾關注這別具一格的形象，延續長久以來的藝術傳統。康多筆下的小丑與布菲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他們面部扭曲，身著色彩亮麗的圓點花紋戲服，常常在濃妝之下皺眉抽煙，完全扭轉了小丑本應有的歡樂風度。這進一步揭示了小丑這一角色黑暗的一面，他們用外在欺騙觀眾，今時今日，比起喜劇，反而在恐怖電影裡更多出現他們的身影，他們正以布菲理解和欣賞的方式在這個現代世界佔據著一個格格不入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