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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肢体是身份的证明及语言。」──张洹
张洹凭借以政治与社会议题融入激进的肢体行为艺术,透过身体极限的方式表达出来,令他近年于国际艺坛迅速冒起,而他饶富震撼性的作品令他成为1990年代起一众激进先锋艺术家中的佼佼者。张洹生于1965年,比起大部分同代艺术家年轻,于「85新潮」后在艺坛崛起,早期作品的孤独感来自他的离群索居及后天安门时代的孤寂。
《家谱》(2000) (Lot 49) 是张洹及众多中国当代艺术最经典的作品之一。他运用行为艺术形式与微观角度,以传统书法来阐明家谱宏观的层次。艺术家当时邀请了三位书法家在他的脸和光头上写上中国成语,过程从早到晚,最后他的面容逐渐被墨水覆盖。他说:「最后,没有人知道我是甚么肤色,就好像我的身份没有了,这个人消失了。」他首先在前额写上家传户晓的成语 「愚公移山」,以人生训示来道出只要有坚定决心,定必能排除万难完成目标。其他的文字则对一个人未来命运的预测,比如颧骨的形状代表不同的命运。《家谱》由九幅照片记录组成,展示一个人的面部特征被埋没在命运与传统的洪流之中。与此同时,作品亦彰显了人的意志:张洹将成语「愚公移山」煞费苦心地埋藏于重迭的笔划之中,将之成为整个作品里隐含的坚毅意志。愚公无惧村民的质疑与嘲讽,最终把山移开,正如人民若坚守意志,定能摆脱社会规范的独裁和剥夺。
在《家谱》中,固有与假设的辩证关系反映了19世纪两位著名思想家在这方面的哲学讨论。尼采曾争议说:「道德的自身必定要以『家谱』作为历史根基,而这个自身就是酒神狄奥尼索斯的力量意志。」马克思也说明:「人不是由意识来支配,相反应是由人去掌握意志。」对于张洹来说,身份其实由社会、历史及政治构建的概念,同时也充满个人回忆及对周遭环境的挣扎。
张洹在1998年于亚洲协会及P.S.1当代艺术中心举行《由内而外:新中国艺术》展览后便移居纽约,自此于美国旅居八年。张洹的风格自忍受的表现转化至更为哲学意味的嬗变,契合了他自北京移至纽约,一个需要重新审视个人文化传统关系的旅程。他纵然依旧不安现状,但作品中自我容貌的渐次消失,道出了峥嵘棱角的难得。在这慑人的写真系列中,我们可见张洹如何在承认中国血统的同时,意图摆脱其人伦责任的枷锁。正如艺术家自道:「文化正不断的染黑着我们的面目,而你无法取去你生来的血缘与性格。我常觉得有一股我们不能奈何、不能抵抗的奇幻力量在摆弄、笼罩着生命。」
张洹的《家谱》透视出他对中西文化差异的传释。张洹曾经说:「对我来说西方的文化是一个三角形或者一个方形,中国文化是一个圆形。我也经常把里查.塞拉和齐白石放在一起比较,看他们究竟有什么不一样,为什么他们俩我都喜欢。塞拉有个作品让我站在那里发傻,一个实心的、两米高的钢墩子立方体,这么简单的一个东西却让你有很多的想象力,很打动你。同样,看到齐白石一张小纸上一个小虫子,就让我太爱他了。两个人同时让我喜欢,让我疯狂。」无可否认,书法错纵复杂之间的对比,与及最后亮黑色的表面,或许是张洹向两位启发灵感的艺术家致敬。三位艺书法家经历整天劳动的创作,令人联想起塞拉的实心立方体。张洹将书法蕴含的寛宏气度以雕塑的形态展现,强调书法的集体创作,也清晰表达了平等的观点。《家谱》背后的深厚意义和传释令这个作品成为张洹艺术生涯中的经典之作。